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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設局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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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設局(一)

宋致朗在楚風館裏一連住了一個月。聽蕪姑娘每天都是春風拂面,真是難得遇上這樣一個客人,長相英俊,出手大方,在床榻上也沒有不良癖好。

聽蕪在珠簾後看著宋致朗的劍眉星目,纖細的腰肢就更柔軟了。

宋致朗從未想過華滋也會成為自己一夜風流的對象。這不是他所期待的的結果。他不明白,為何既已有夫妻之實,華滋仍然不願意嫁給他。

他本以為如他,如蔣雲澹,如華滋,他們的命運都是被設定好的,會按部就班走下去,嫁娶生子,掌管家業,有波折但總歸是平淡無奇。然而,到現在,他發現只有自己走在那條既定的路上,雲澹和華滋都已奔往未知的方向。

這個變數是從雲澹與碧雲私奔開始。不是,或者華滋將碧雲帶回孟府才是最早埋下的隱患。他還記得當初他們三人圍著碧雲的畫面,只是沒有察覺到命運居然從那一刻開始偏離。

宋致朗一再問自己是否願意為了華滋而偏離方向。他不知道,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舍棄整個宋家。他十分清楚,華滋恨江承臨入骨,一定會想方設法要江承臨血債血償。可是他能以整個宋家為代價來參與到華滋兇險的計劃之中嗎?

他只是希望華滋能從這一切中解脫出來,跟著他,重新回到以前的方向。

宋致朗摟著聽蕪,柔軟的,芳香的肉體。他一再想起與華滋那倉促的,疼痛的一晚。如宋致朗這般見多識廣,華滋算不上風情萬種。華滋的身體生澀而緊張。可是宋致朗記得那緊張感是怎樣一寸寸刺痛了自己的手指,那皮膚是如何一點點在自己身上印下了溫度。宋致朗恨不能扯下整張天幕來給華滋取暖。還有那張故作鎮定卻難掩慌亂的臉。

想到這裏,宋致朗忍不住笑了。他沒看見自己的笑容有多溫柔。聽蕪拿起一粒剝完皮的葡萄,雙手遞給宋致朗,眼珠溜溜一轉,嗔了一句:“想起哪個心上的人兒了?”

宋致朗走出楚風館的時候,姑娘們背著聽蕪都捂著嘴笑,自己得不到的自然也不希望別人得到。聽蕪揉著手中的帕子,無暇去想身後那些嘲笑,腰一擰,一邊往回走一邊想好歹曾經得到過。

宋致朗沒有如往常那般走進華滋住的院子,他被告知華滋去了司令府。當他馬不停蹄趕到司令府後,卻仍然沒有見到華滋。下人告訴他一大早,司令帶著孟小姐還有其他人去城外避暑了,不知幾時回來。

這消息不啻於晴天霹靂,不安的感覺如黑霧般在他心裏升起。

江承臨帶去避暑的人並不多,加上華滋、茜雲也不過二十來人。那是一座建在山谷中的一排竹樓。房子依水而建,坐在廊檐下的平臺上,腳可以直接伸進水裏。曼曼水草隨波而動。

華滋挑了最裏邊的一間房子,叫碧雲清點東西。

還沒等江承臨開口,蔣雲澹趕緊先說:“菱歌就住華滋隔壁吧,你們互相有個照應。”

江承臨若有所思掃了蔣雲澹一眼,沒說話,等所有人選好房間,他才住了剩下的一間。

華滋帶著茜雲回房略微凈了面,飯後趁大家午休時間,兩人繞著周圍散了會步。

這處房子本就有幾個下人看守打掃。華滋與他們閑聊,問這山中故事。

幾個人初時有些拘謹,架不住華滋東問西問,就說開了。

原來往東走是一片密林,常有猛獸出沒。而他們在林中下了捕獸夾,三不五時也能有些收獲。

“小姐,你不知道,這林子裏邪著哪。”說的人頓了頓,一雙眼睛朝四周溜了一圈,到底沒往下說。

華滋來了興趣,問道:“說說,發生過什麽事情?”

“說出來嚇著你。”

華滋嘿嘿一笑:“你先說,要是嚇著我了,我送你一壺好酒。”

“這林子深處沒人敢去,一來瘴氣重,二來是說有妖怪吃人肉,喝人血。”

“妖怪長什麽樣子?”茜雲一面捏著華滋的袖子,一面問到。

“小姐,這可是我們親眼所見吶。前二年,對面山上村裏的郎中說要去林子裏找些草藥,去了一天一夜都沒回來,他家裏人著急了。村長帶著全村男人去找,我們也跟著去了。後來是在一個山洞裏找到的,血流了一地,地上只有一堆骨架。還是看了旁邊的藥簍子才確認這是是李郎中。”

“說不定是猛獸做的呢?”華滋問到。

“哪有野獸能把人咬成那個樣子。”說話的人趕緊擺了擺手,好像能把那個恐怖的畫面驅散一樣。

“再說那個洞以前沒人見過,可是洞裏有石桌石椅,還有好幾個骷髏頭,那不是妖精住的地方是什麽?”

茜雲吐了吐舌頭:“看來要小心。”

“那個洞在哪裏呢?”華滋又問到。

“林子裏有一處瀑布形成的水潭,沿著水潭往右邊走就有山洞了。”

吃過晚飯以後,華滋回房。茜雲擔心夜裏蚊子多,忙著熏艾草。華滋換了一套簡便的衣服,散了頭發,打算一會去河邊洗頭。

茜雲收拾好東西與華滋一塊出門,剛掩上門,就聽見了碧雲的笑聲。

華滋回過頭,看見碧雲手裏拿了一束野花,挽著蔣雲澹的手臂,說不盡的嬌羞。

蔣雲澹也看見了華滋,一頭黑發從左側散在胸前,一件白色長裙,領口低垂,微微可見突起的鎖骨,只讓人感覺利落疏離。

華滋收起想要翻白眼的沖動,沖二人微微笑了一笑,就要走。

“要出去?”蔣雲澹問到。

華滋點點頭。

華滋走過最後一間房的時候,江承臨正坐在窗下,看見了窗外那一段白色的身影。於是起身,走出來,正好看見華滋走向河邊的背影。自己正無事可做,遂跟了過來。

華滋和茜雲走到河邊。茜雲將所有東西放在一塊突出來的石頭上,“小姐,我再去拿一壺熱水。”

華滋贏了一聲,就坐在地上,將袖子高高挽起。她伸手進水裏,試了試水溫,發現並不涼。於是索性將頭發垂進水裏,以手掬水一下一下撫在頭發上。一時聽見腳步響,以為是茜雲回來了,也沒擡頭,直接說:“你舀水幫我沖沖頭發。”

於是,剛好走過來找江承臨的蔣雲澹遠遠看見江承臨跪在華滋一側,正幫華滋沖頭發。

華滋瞥見旁邊的身影顏色不對,依稀記得茜雲穿了一套粉藍的衣裙,於是將頭發撥至一邊,正正對上了江承臨擡高的手,和瞇著的眼睛。

華滋故意往後重重一座,圓睜了眼睛,嘴唇微微翹起,試圖做出受驚的小鹿的神情。她並不是不吃驚,只是沒有那麽吃驚而已。

江承臨的神色反倒溫柔了,輕輕說:“我剛剛在後面,聽見你叫人幫你沖頭發。”

蔣雲澹看見茜雲提了熱水走過來,遂趕緊上前幫茜雲結果熱水,兩人一起走到華滋洗頭發的地方。

茜雲看見江承臨亦是吃了一驚。

“我聽人說司令來了河邊,就找了過來,果然在這裏。”

“可有事?”

“不如回去談?”

江承臨放下水瓢,然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,隨著蔣雲澹一道走了。

待兩人走遠了,華滋一面揉著揉發,一面對茜雲說:“明天你先跑去找蔣雲澹,告訴他我失蹤了。”

“為何不直接找司令?”

“人心如睡眠,要有風才會皺。”華滋打了個啞謎。

第二天下午,蔣雲澹正在跟江承臨對弈。碧雲在一旁烹茶。碧色汁水從白色瓷杯裏微微溢出,碧雲兩手捧起茶杯遞給江承臨,頭微微低著。

江承臨右手兩只手指捏著一枚黑色棋子,手停在半空中,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。

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敲門聲,碧雲起身開門,看見了茜雲驚慌失措的臉。

“蔣公子,我家小姐不見了!”茜雲雙手絞著裙子,滿臉大汗。

江承臨指間的棋子應聲而落,“怎麽回事?”

“小姐聽說林子裏有片瀑布,說要帶著我去看風景。於是飯後我們兩人一同去了樹林,可是走來走去也找不到瀑布。我內急,就讓小姐等一下。結果等我回去找小姐,她卻不見了。我以為小姐藏起來跟我玩,找了一圈,嗓子都叫啞了,小姐還是沒出來。”說著,茜雲已經哭出來:“他們說,林子裏有猛獸,還有妖怪。”

江承臨起身,推門,叫人,沖進林子裏,動作如行雲流水。

蔣雲澹也馬上跟了出去,又回頭對碧雲說:“你不要亂跑在這裏等著。”

一進了密林裏,溫度似乎驟然下降。江承臨一行人越走越深,古木參天,枝葉挨挨擠擠,遮蔽了炎炎夏日。鳥啼之聲似乎都被樹葉掩埋。

偌大一個樹林裏尋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。他們只能不斷呼喊華滋的名字,希望聲音能派上用場。

其實從他們深入林子以後,華滋就聽到了呼喊聲,只是還未到自己出現的時候。於是華滋遠遠跟著尋找自己的人。

江承臨的聲音雖仍然冷靜,兩道眉毛卻仿佛扭在一起,越沈默,越焦灼。

蔣雲澹也是心急如焚,只是江承臨的表情更讓他五味雜陳。看到江承臨對華滋的示好,蔣雲澹暗暗有一種失落,好像曾經屬於自己的東西即將失去一樣。他不喜歡這感覺。

日頭一點一點西沈,拖下的陰影覆蓋上那顆巨大榕樹的樹冠。江承臨擡頭望了望天,逝去的日光和隨之而來的黑暗撥緊了他心底的那根弦。

華滋已經完全隱在黑暗之中。為了加快尋找,江承臨一行人已經分散。江承臨和蔣雲澹兩個人越來越接近那片瀑布。轟轟的水聲掩蓋了呼喊,被黑暗籠罩的樹林似乎要被這水聲撕扯開。

華滋將手絹丟在地上,走到先前裝好的捕獸夾旁,把自己的腿伸了過去。

她知道會很疼。金屬的利刃刺進皮膚裏,血肉翻飛,露出森森白骨。後背湧起一層冷汗,蔓延到頭上。華滋狠狠咬住嘴唇,不能發出一點聲響。

江承臨走了幾步,看見地上有一方白色,似是一塊手帕,遂疾步上前,一腳踩在腳下。回頭對蔣雲澹說:“天色越發晚了,再找不到華滋就越來越危險。我們不若再分頭,你往那邊,我往這邊,一個時辰後在這裏匯合。”

蔣雲澹答應了朝著另一邊走去。江承臨朝著手帕的方向尋過來。

江承臨的話斷斷續續落入華滋的耳朵裏。她慘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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